谈舍己从人——马秋林/文

王宗岳在《太极拳论》结束语中道出太极拳的精髓,也是练好太极拳的关键。本是舍己从人,多误舍近求远,并加重语气说:所谓差之毫厘,谬之千里,学者不可不祥辩焉。可见舍己从人在太极拳中的重要位置。从我本人练习常式太极拳的体会认为,舍己从人不仅是对推手训练的要求,而且对太极拳修炼的全过程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。
一、在太极拳行工走架中,舍己从人是一条重要的指导原则。有人可能认为这种观点有些牵强,但是,我们看一看实践就会明白,这种观点是很有道理的。太极拳行工走架,首先,从精神意识方面要求,思想入静,不要有任何欲望、想象和杂念,平心静气,绵绵若存。同时从身体动作上要求周身放松,用意不用力,不要有丝毫的僵滞和拙力。这就是要求我们舍去自己后天的认知意念和主观臆想,去顺从太极拳所要求的恬静虚无、一片鸿蒙般的自然心态。舍去本身固有的僵劲、拙力和有为而做,去顺从太极拳所要求的以心行气,以气运身。这不就是舍己从人在行工走架中的具体体现吗?如果我们不能有效地、彻底地舍己,而是以各种机巧之心和本身僵滞的拙力去练太极拳,那只能永远与太极拳绝缘。
二、在太极拳修炼进程中,舍己从人是一个过硬的功夫层次。李亦畬先生在《走架打手行功要言》中说:“欲要引进落空,四两拔千斤,先要知己知彼。欲要知己知彼先要舍己从人。欲要舍己从人先要周身一家。”研究过太极推手的人都知道,双方搭手过程中,舍己从人的道理都懂,问题在于不是自己想不想舍己,而是能不能舍己?你本人是否具备了舍己从人的功夫。如果你做不到立如平准、活似车轮,做不到周身无有缺陷,上下相随,一旦舍己就势必造成丢、扁,形成缺陷,被人所制。由此可见,舍己从人不仅是对推手的一种要求,更重要的是一种功夫层次,如果练到能舍己从人的层次,就接近于搭手发人、四两拔千斤了。
三、在打手撒放中,舍己从人是克敌制胜的法宝。无论战争还是技击,要取得胜利必须知己知彼,太极拳打手撒放也是如此。舍己从人是太极推手中知己知彼的重要前提。在与人搭手后,只有舍己从人,才能感知对方劲的大小、长短、方向和变化,“仰之则弥高,俯之则弥深,进之则愈长,退之则愈促”就是说的这个道理。如果不能舍己从人,总是发生顶抗,就不能做到知己知彼,就无从胜敌,这是其一。再者,舍己从人不是盲目的,也不是为了从人而从人,它是打击敌人的一种重要方法,如同打运动战,运动是为了更好地消灭敌人。但是舍己从人内涵还应包括“左重则左虚而右已去,右重则右虚而左已去”,舍己从人和顺势借力、避实击虚,是同时进行的。从而做到因敌变化示神奇的效果,胜敌自然在不言之中。
四、舍己从人是涵养道德方面的一项重要思想方法。
舍己从人作为一种思想方法,和中国很多传统的思想观念都是一致的。如孔子提出的“克己复礼”,就是要求人们克制约束自己的欲望,使自己的言行适合于周礼。又如,在领导方法方面的“从谏如流”“择其善者而从之”“兼听则明,偏听则暗”,以及“从群众中来,到群众中去”等等,都与舍己从人有许多相同之处。具体到武术和太极拳方面,其适用性更加广泛、更加具体。首先,与人谈论切磋技艺时,不要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,多听一听对方的观点有没有道理。“三人行必有吾师”“与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”。有时别人一句话可能启发你的悟性,比你自己揣摩很长时间总结的东西更深奥。与人切磋交手时,要讲究礼让谦虚,点到为止,不要非把对方打到。行家伸伸手,心里都清楚。对方比自己强要虚心学习,能者为师,千万不可心怀不满,耿耿于怀。人家不如自己,也要坦诚相待,千万不可盛气凌人,藐视对方。在舍己从人的状态下进行太极推手,使身体舒适自然,双方在运动中体会对方劲路的方向和大小,寻找化解和控制对方的最佳方法,一来一往,不丢不顶,心旷神怡,既锻炼了身心,又增进了友谊,陶冶了情操,甚至达到留恋忘返、欲罢不能的境界。
因此,在整个修炼太极拳的过程中,要把“舍己从人”作为一条座右铭,认真贯彻始终。
1997年4月30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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